洛杉磯的一個炎熱下午，氣溫接近38度，但繁華的比弗利希爾頓酒店內還算涼爽。Plug Power的CEO安迪·馬什（Andy Marsh）剛剛在一個科技會議上發表完演講，宣傳所謂的綠色氫能。他穿著一件短袖襯衫，神情輕松，正準備與一名他不愿透露姓名的國會議員會面，后者想了解這種前景光明的無碳能源的一個跨越政治邊界的作用：就業。

“太陽能和風能項目不會持續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安迪·馬什用獨特的賓夕法尼亞東南部口音告訴《福布斯》，“但生產氫能可以，它創造的就業機會比建一個電池工廠要多得多。”

幾十年來，氫燃料一直是海市蜃樓般的存在：一種無限的清潔燃料，總是近在眼前，卻又永遠觸不可及。馬斯克等批評人士認為，它將永遠如此。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各大汽車制造商在氫燃料電池項目上投入了數十億美元，然而在當今氫燃料電池汽車最大的市場加州，也只有不到1.5萬輛氫燃料汽車在運行——相比之下，這個州有近90萬輛電池和插電式混合動力汽車。但是，為交通提供動力并不是領導Plug Power 14年的安迪·馬什的計劃方向。

現年66歲的他正在重新定位這家長期為零排放叉車和固定式發電機生產燃料電池的公司，雖然在他的同齡人當中，許多長期擔任CEO的人可能都在考慮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安迪·馬什的目標是把Plug Power變成一個領先的氫氣生產商，并一直在為公司的燃料電池購買氫氣，然后將其供應給重工業用戶。但他提供的不是隨便什么形式的氫氣：他正在擴大一種零碳的生產方式，通過從水中提取這種宇宙中最豐富的元素并將其液化，使其成為減緩氣候變化的主要因素。

Plug Power在紐約萊瑟姆的三兆瓦氫燃料電池系統，作為微軟在紐約萊瑟姆的一個數據中心的備用發電機。圖片來源：FRANCO VOGT FOR FORBES

隨著Plug Power擴大氫的銷售和生產技術，該公司預計銷售額將從今年的9億美元躍升至2026年的50億美元，到2030年將達到200億美元。該公司還預測，到2023年底，隨著該公司從氫氣買家轉變為氫氣的生產商和銷售商，其將在未來幾年實現凈盈利。Plug Power估計，在全球范圍內，綠色氫能的總體市場將在未來幾年增長到10萬億美元。

氫氣主要是通過蒸汽從天然氣中大量獲取，而這個過程會釋放出二氧化碳。美國能源部估計，美國每年生產約1,000萬噸氫，而全球每年生產的氫超過1億噸，用于煉鋼、煉油和農業等工業應用，但幾乎所有的氫都是灰氫：由天然氣制成，會出現碳污染。

但是，使用電解槽（利用可再生能源的電將水分解為氫和氧的裝置）生產燃料的改進技術正在動搖清潔能源的世界。安迪·馬什希望總部位于紐約萊瑟姆的Plug Power不僅能成為頂級的氫燃料生產商，還能成為向客戶運輸這種燃料的專用油輪的制造商，以及讓其他人自己制造電解器的銷售商。

如果一切順利，到2025年底，Plug Power的綠色氫能工廠將每天生產500噸燃料。亞馬遜計劃每年購買1萬噸以上的燃料電池，交易價值高達21億美元。此外，Plug Power還將為沃爾瑪提供足夠9.500臺倉庫燃料電池叉車使用的燃料。該公司還準備向能源公司New Fortress Energy等客戶銷售電解槽，該公司是億萬富豪投資人、密爾沃基雄鹿隊老板韋斯·伊登斯（Wes Edens）的能源企業，以用在德克薩斯州博蒙特的一個工業規模的氫工廠。

迄今為止，安迪·馬什已經融資50億美元，其中包括韓國SK企業集團的19億美元投資。除了進行一些戰略性收購外，Plug Power還利用這筆資金在美國和歐洲各地建造了13家氫能精煉廠，在建地點包括喬治亞州、紐約州、田納西州、德克薩斯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加利福尼亞州，并正在與比利時、法國、西班牙、葡萄牙、韓國和澳大利亞的合作伙伴準備項目。

但是，無論氫氣是由水和可再生能源還是甲烷制造的，它的一個關鍵障礙是，它本身效率低下，需要更多的能源來生產、壓縮或液化，并要保持超級低溫，而不是簡單地使用同樣的電力為電池供電。

支持者指出，大規模的太陽能和風力發電場已經有了過剩的電力，特別是在美國中西部和西南部，超過了電網在峰值時的處理能力。而且，隨著太陽能電池板和渦輪機成本的下降，這個數字還會大幅增加。過剩的綠色能源似乎壓倒了氫能源的低效率問題。

居住在多倫多的化學工程顧問、氫科學聯盟成員保羅·馬丁（Paul Martin）不同意這種觀點。他說：“低效率的方法可能可以奏效，但前提是資金成本低。綠色氫能的問題是，資金成本高，效率低。因此，它所產生的能量非常昂貴。”

盡管如此，安迪·馬什說，他看到即使在美國的德克薩斯州、路易斯安那州和西弗吉尼亞州，也有對綠色氫能的支持。他說，Plug Power正在建設的氫精煉廠“看起來就像石油和天然氣工廠；他在過去的一年里花了很多時間在華盛頓為自己的主張辯護。他們使用類似于天然氣廠的管道，這意味著要進行施工和持續維護，而且用卡車和火車運輸液化燃料需要司機和其他輔助人員。“我們的工人中約有20%來自石油和天然氣行業。”他說。

在紐約萊瑟姆的Plug Power工廠，工人們正在組裝叉車用的燃料電池部件。圖片來源：FRANCO VOGT FOR FORBES

Plug Power在剛剛起步的綠色氫能領域面臨很多競爭，包括發動機巨頭康明斯（Cummins）、清潔能源巨頭Nextera，以及Nikola等初創公司。康明斯也在建立自己的電解槽業務，Nikola正在擴大生產綠色氫能，以為其電動卡車提供燃料。通用汽車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一直在開發氫燃料電池技術，同時也在努力成為綠色氫能領域的參與者，它還與挪威領先的電解槽生產商Nel合作，尋找降低該技術成本的方法。

Cowen股票研究分析師杰弗里奧斯本（Jeffrey Osborne）對Plug Power股票的評級為“跑贏大盤”。他說：“我認為Plug Power能夠抓住機遇，找到正確的拼圖。他們控制著所有的組成元素，也有足夠的資金來實現這一目標。挑戰在于，所有這些（綠色氫能工廠）站點都需要相互連接，并需要合作伙伴提供新的綠色能源。而這需要時間。”

令安迪·馬什和Plug Power的前景更加光明的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通脹削減法案》（IRA）。當美國總統拜登在8月簽署該法案時，它因關于電動汽車、美國電池生產，以及風能和太陽能的遏制碳污染的措施而受到廣泛關注。另外，一項史無前例的綠色氫能稅收抵免也被納入了該法案當中，這會為該燃料的生產商提供每公斤3美元的稅收抵免。

“IRA是錦上添花，因為（Plug Power）在IRA宣布之前就開始了這個過程。”杰弗里奧斯本說。

與汽車行業過去將氫燃料汽車商業化的努力不同，安迪·馬什并沒有一開始就瞄準交通運輸行業。相反，他正在尋找那些“并不那么令人興奮”，但卻是碳污染主要來源的東西。幾乎所有這些氫都將用于固定發電、叉車燃料、農業和“綠色”鋼鐵，而不是汽車。他說，鋼鐵制造和其他工業應用的綜合碳排放“占世界碳排放的26%，而交通運輸也占26%”。

安迪·馬什還認為，卡車是氫燃料的一個很好的候選使用方，特別是在這個十年的后期，Plug Power正在與雷諾合作開發燃料電池運輸貨車。

安迪·馬什和康奈爾大學生態學和環境生物學教授羅伯特·豪沃斯（Robert Howarth）都認為，綠色氫能可以發揮作用，但它的最佳用途是替代污染嚴重的工業用甲烷制造的氨。

“今天地球上大約80%的人口還活著，是因為我們制造了合成氮肥，這至關重要。”羅伯特·豪沃斯說。“如果我們能以更清潔的方式做到這一點，而綠色氫在這方面比灰色或棕色氫好得多，那么這就是一個很好的用途。”

安迪·馬什是一名電氣工程師，擁有坦普爾大學和杜克大學的學位，并在南衛理公會大學獲得MBA學位。20世紀80年代初，他在新澤西州傳奇的貝爾實驗室（Bell Laboratories）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該實驗室因開發了晶體管、激光、光伏電池和射電天文學等技術而聞名，那里的科學家前后獲得了9項諾貝爾獎。

“如果你是一個極客工程師，那么那是一個值得敬仰的地方，也是一個值得去的地方。”安迪·馬什在位于萊瑟姆的Plug Power總部辦公室里說。

在貝爾實驗室工作了17年之后，他創立并經營了由風投支持的Valere Power，該公司為電信行業生產電力設備，直到2008年初被出售。隨后，他加入Plug Power擔任CEO，建立燃料電池業務。14年后，該公司已經賣出了超過5萬套燃料電池系統，主要用于寶馬、亞馬遜和沃爾瑪等公司使用的叉車，該公司稱這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公司都多。它還估計自己是叉車和固定動力系統燃料液氫的最大買家，在制造、運輸和使用氫的各個方面都獲得了專業知識。

安迪·馬什確信，憑借其豐富且不斷增長的可再生能源基礎設施和IRA推動的激勵措施，美國有望成為世界上的綠色氫能源超級大國。

“美國擁有如此明顯的競爭優勢，這讓全世界都感到震驚。”安迪·馬什引用了一個歐洲氫工業組織最近的評論，“Hydrogen Europe表示，美國在制造綠氫和綠氨方面已經取得了巨大的領先地位，其他地區將很難與之競爭。”

隨著二氧化碳造成的嚴重氣候變化的風險加劇，工業、發電和運輸急需盡快擺脫對化石燃料的依賴，綠氫看起來是一個越來越有吸引力的選擇。但是因為氫的效率問題，像保羅·馬丁這樣的批評者并不相信Plug Power和它的競爭對手正在尋找的是最佳解決方案。

保羅·馬丁說：“細節是魔鬼，而在這個例子當中，他揮舞著一個標著‘熱力學’的干草叉，每次你從旁邊走過都會被它戳中敏感部位。”